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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雨天看鋪子吃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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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熙薇懷著期待的心情,漸漸睡去,卻在夢中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,前世,陰天下雨她便會和家人一起吃火鍋,此時因恍然不知是夢,倒有了見到父母親友的溫馨。

可晨鼓從不遲到,一陣“咚咚”聲,把她從夢中喚醒,沈熙薇朦朦朧朧睜開了水眸,大有“夢裏不知身是客”的空虛感。

直到用冷水洗了把臉,才有了幾分含混著孤寂的真實感,不禁讓她感懷起原主的身世。

沈熙薇心中泛起微涼,踱步到了窗邊,天幕上陰雲濃重,昨夜那場雨好似要把大地澆透般一陣急過一陣,世界被卷的濕漉漉的,泛著一種膩人的潮氣。

她在窗邊立了一會兒,街頭零星的行人,皆是蓑衣蓑帽步履匆匆,全然沒有停下閑逛的意思。

所謂“刮風減半,下雨全無。”街上亦瞧不見小商販的影子。

沈熙薇感嘆今日應是零收入了,畢竟這雨昨夜便起了,平康坊昨夜蕭條,那幾位都知娘子從自己這裏購買的管狀口脂便也沒處展示去,自然帶不來新的客戶,因此,便失去了一起床便顧客迎門的紅利。

何況昨日她回的晚,也沒做出多少口脂。

且還欠著趙五娘的,沈熙薇如此思量著便取了四支口脂,每個色號一支,裝進口袋打算給趙五娘送去。

尋到趙五娘之時,她正在竈上煮餑饦,柴火劈啪作響,竈間熱氣翻滾,湯頭咕咚咕咚的冒著泡,趙五娘動作麻利的將面片揪出葉子形狀,又投進泛著熱氣的大鍋裏。

她瞧見沈熙薇來了,熱絡道:“沈娘子用過朝食了嗎?若是還未用過便來嘗嘗五娘的手藝。”

趙五娘嘴上說著話,手上的動作卻不停,早將飄起的面片用笊籬撈出,再投進羊肉湯底之中。

然後不由分說的給沈熙薇盛了一大碗:“請沈娘子品嘗。”

沈熙薇恭敬不如從命,坐在了趙五娘的對面,淡笑道:“五娘盛情,兒便從命了。”

吸滿湯汁的餑饦軟糯細膩,羊肉湯頭濃郁鮮香,趙五娘做的吃食竟然十分不錯。

沈熙薇由衷讚美了趙五娘的廚藝,哄的五娘眉開眼笑,直到二人的羊肉餑饦見底之時,門外傳來了喊聲:“趙五娘在嗎?想出賃個鋪子。”

“進來吧!”五娘抽出帕子拭了拭朱唇,起身去迎那人。

食間掛了道碧色的簾子,簾子一掀,進來的是個老翁,穿著蓑衣,須發花白,人幹瘦,卻精神健碩,他手中提著一壺黃酒,應是陰天下雨想喝這口兒,趕著去買,回去路上又恰巧經過了五娘的邸舍,順便來登記出租自己的鋪子。

趙五娘招呼道:“老翁有鋪子要出賃?”

那老翁點點頭:“就在本坊南曲中,從前是個繡莊,我家閨女開的鋪面,如今說了親,嫁的遠,便想把鋪子賃出去。”

“鋪面多大,老翁想賃多少租子?”

“不大,但若是做成前店後舍也夠。至於租子嘛,每月3000文。娘子若是有空兒,隨我去看看可好?”

趙五娘朝食也用的差不多了,便道:“也好。”

又轉頭對沈熙薇道:“沈娘子要不要一並去瞧瞧?”

沈熙薇心想若是有個鋪子倒好,即便雨天也能營生,左右今日也無生意了,於是便撐著把油紙傘跟著趙五娘一並往南曲去了。

老翁女兒的鋪子收拾的十分整潔,裝修也新穎,本來是個繡莊,因此充滿著娘子們的香氣,若是直接改成賣美妝和成衣的鋪子倒也不用大改動,只需將後面隔出來一些做成個臥室便可。

要說在這地段,每月3000文錢也並不貴,可卻超出了沈熙薇的預算太多。

趙五娘知曉沈熙薇還未做幾日生意,手頭不寬裕,便和老翁商議,能否在價格上做些讓利。

“若是半年付一次租子最低2500文錢每月。切不可再還價。”

沈熙薇思量道:半年交一次租子要交一萬五千文錢,再要動土隔出個臥室,采買些生活用品,沒有兩萬文錢可不敢想。

趙五娘又和老翁攀談了幾句,便別了老翁和沈熙薇往邸舍走。

到達邸舍之時,沈熙薇才想起自己一早便來尋趙五娘,是為了給對方送口脂的。

此時便將口脂拿出給了五娘,又自嘲道:“打了五娘一頓秋風,又跟著雨中漫步了一場,倒是把正經事忘得一幹二凈。”

趙五娘得了四管兒不同色號的口脂,歡喜的緊,只笑道:“好事不怕晚,這管狀口脂甚美。”

她歡歡喜喜的別了沈熙薇打算去對鏡梳妝,臨了又柔聲對沈熙薇道:“方才那老翁的鋪子實在不錯,怕是不要幾日就會賃出,若是沈娘子有興趣,要早做籌謀才好。”

沈熙薇行了個肅拜禮:“多謝五娘關心。”

她在心中盤算,手中已備貨的60管口脂,都賣出的話80*30+120*30=6000文,加上積蓄2200文,依舊不夠。

賺錢要抓緊,如此想著沈熙薇又返回自己的房舍之內,開始制作管狀口脂。

這場雨淅淅瀝瀝下到晚上還未停,沈熙薇勞碌了一整日,腰酸背痛的起身,通過今日努力,做了十八管口脂,加上昨日做的八管,存貨二十六管,明日再接再厲!

“咕嚕!”肚子響了,她才想起除了早上那頓羊肉餑饦,一日未盡飲食,只得撐起油紙傘出門,心中祈禱著坊間還有食肆未關。

因著接連的雨,洗去了平康坊的熱鬧繁華,邸舍周圍的食肆早早便關了。

沈熙薇只得繼續往南曲走,想著南曲的藝妓大抵晚間才有機會出行,興許食肆還能開著。

平康坊的風俗,妓子白日不得出門,只有在每月八日、十八日、二十八日,藝妓們才可白日出門到寺廟聽尼姑們說經,但出門之前亦要先交給“假母”一貫錢的押金①。

至於其它白日出門的機會,便是有恩客叫去家中陪酒,不然就只能在深更半夜,四下無人之時,留過押金再好好討好假母,得個在本曲轉轉的機會。

沈熙薇撐著油紙傘,一路思量著走到了南曲。

雨依舊在下,迎面來了一輛犢車,趕車的人穿著蓑衣帶著蓑帽,可那拉車的老黃牛卻好似不在乎綿密的雨,只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往前走,經過沈熙薇身旁的時候,還出人意料的停了下來。

車簾一掀,露出宋都知的一張俏臉來:“夜深雨急,沈娘子這是要去哪,用不用三娘相送?”

“宋都知見笑了,兒只是有些饑餓,想去尋些吃食罷了。”

宋三娘巧笑:“本曲有家盧記食肆的玉露團子不錯,方才出門之時見還開著,沈娘子不妨一試。”

沈熙薇頷首,別了宋都知繼續前行,不多時候,果然看見了盧記食肆的招牌。

沈熙薇停住腳步,進到了食肆之中,點了一份宋都知推薦的玉露團子,等待食物上桌之時又不禁思量,這樣晚了,又下著雨,宋都知去見誰呢?

“女郎的玉露團子好了。”

沈熙薇收回思緒,擡眸瞧見眼前開食肆的小郎君,頗為溫文爾雅,看著便賞心悅目,再夾起面前的玉露團子咬一口,齒頰之中全是清甜的豆香味,亦泛著絲絲的柔香。

是道好吃的小點,用豆粉烤的,還配了龍腦薄荷等香料,凝結成霜粉,再澆上糖蜜酥蒸熟,放進松木雕刻的模子裏壓實,即好吃又好看②。

“夜深露重,另送娘子一杯茉莉花茶。”盧小郎君的聲音格外清越動聽。

可沈熙薇卻不敢應下,因著本朝的茶實在是黑暗料理中的翹楚,熬茶的方法大抵是這樣的:先把茶葉掰碎,本朝的茶都是茶餅狀宛如後世的普洱,再上火烤的又紅又幹,搗碎了倒進瓷瓶裏,然後燒水,放蔥姜花椒等佐料,最後加茶,煮出來的一鍋叫茗粥③。

她婉拒道:“不勞郎君費心,兒不喜茗粥。”

盧郎君和煦一笑:“盧某也不喜茗粥,最近在研究茶的新吃法,並不放蔥姜一類佐料,只加少許的鹽。”

沈熙薇一聽,孺子可教也,於是循循善誘:“郎君不妨試試也不加鹽。”

“哦?”盧郎君不解,但頗有興致。

沈熙薇對於茶道一知半解,但總是飲過茶的,於是將後世的飲茶方法和盧小郎君一一道明。

盧郎君聽的格外認真,照著沈熙薇說的方式煮了杯茉莉花茶,端上桌案,二人對飲。

果然口感清新,齒頰留香。

盧郎君再看沈熙薇的目光明顯多了幾分崇拜讚許:“沈娘子高才,如蒙娘子不棄,有空之時可與盧某切磋分享茶道。”

沈熙薇自知是吃了穿越的紅利,只一拱手自謙道:“兒實不敢當。”

玉露團子甜蜜,茉莉清茶淡雅,這一餐她用的頗為滿意,最重要的是盧郎君只收了10文錢,物美價廉。

等到沈熙薇用完了暮食,連下了整日雨,也終於停了。

月亮從烏雲後露出半張臉來,謝泠祐所在的院子裏種了一片火紅火紅的杜鵑花,此時借著月色將他的臉映出了一片霞子紅,倒襯的他不似尋常那般難以接近。

可他偏偏往前走了幾步,沒有了杜鵑花的映襯,他的臉色便暗了下來,只剩下冷意。

一線流光,曲折回環,終於又落在了謝泠祐對面,宋三娘盯著的青石地面上,映成了一條跨不過去的河,直叫人看的心慌。

“你隨我去見聖人,現下便動身。”謝泠祐冷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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